引述自: 全球中央雜誌/【文 劉麗榮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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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住民在都市中流浪
本來就沒有太多的夢想
特殊的血液流在身上
不知道明天是否依然
原住民生活非常茫然 受傷時
想要回到故鄉
一直是在勉強地偽裝 不知道
明天是否依然
好想回家 好想回家
其實 你和我都一樣
年輕人賺錢待在工廠
小女孩被迫壓在床上
暸解到生存並不簡單
不知道明天是否依然
原住民未來到底怎樣 說起來
還有心酸
答案是什麼我也心慌 不知道
明天是否依然
好想回家 好想回家
其實 你和我都一樣
都一樣
~〈好想回家〉,達卡鬧
台灣原住民歌手達卡鬧的歌詞,那樣淺白,卻那樣深刻。道出原住民的心聲,也勾勒出原住民在現實社會裡的樣貌。
法律地位有了 原民實力仍須強化
十年前,原住民族委員會主委孫大川在著作《夾縫中的族群結構》(聯合文學出版)中,提到對原住民黃昏處境的焦慮。他曾預估,人口約50萬的台灣原住民族群,其主語言、風俗文化在國家體制的滲透下,於19世紀上半葉,會和平埔族的命運一樣消失。
然而,根據孫大川的觀察,1971年台灣退出聯合國造成一個本質上的改變,台灣人開始問台灣人是誰?中華民國在台灣的定位?接著社會運動萌芽,這些「為自己定位」的轉變卻為原住民帶來喘息的機會。
1949年國共內戰,此後台灣處於和中國大陸割離的處境,當漢人開始思考自己文化的根源,並從大中國角度去看過去的文化時,常常會忽略與本地文化的關聯。現在,越來越多台灣人承認自己有原住民的傳統,換句話說,「台灣對祖先的認同讓原住民有現實的政治價值,」這樣殘忍的事實,孫大川說得很超然,「即使小心也可能被拿來操作。」
因此,即使原住民族群小,各方面相對落後,「但誰也不敢去否認它的存在」,孫大川認為,這對年輕人來說,看似脆弱但實際上是好機會,「在夾縫中求生存」的機會。
長期以來,台灣從日本殖民到國民黨統治,國家一律以「山地平地化」、「同化政策」等政策對待原住民,直到1991年修憲,將山胞納入憲法;1994年「原住民」名稱正式取代「山胞」;1996年成立原住民族委員會,推動工作權保障、身分認同和找回姓名權等等;甚至到了2000年民進黨執政,陳水扁政府為了切割與中國大陸的關係,主張台灣原住民與中華民國是「夥伴關係」、「國與國關係」,將「原住民符號化」的情況推至高峰。
現在孫大川則積極推動通過《原住民族自治法草案》。整體來說,「從法律到行政,已建立一個客觀的架構。」孫大川說,自17世紀原住民開始漢化以來,至少在近四分之一世紀裡,原住民找到了自己的戰鬥位置。
但孫大川提醒:「客觀環境對原住民有利是一件事,原住民主體實力的強化又是另一件事。」
原民文化表現別被商業化引導
當原住民議題被炒得沸沸揚揚之際,台灣社會對原住民的重視和支持越來越多,孫大川擔心「大家也許覺得夠了,台灣未來可能轉向兩岸問題,原住民議題相對褪色」,因此原住民如何充實主體實力則是關鍵,「若無法藉機會引發主體實力,也是很危險的」。
書寫是一種方式。80年代初期孫大川創辦《山海雜誌》,「以前都是別人寫我們,我們會中文之後也可以寫自己。」如今台灣的原住民文學已經形成,吳濁流文學獎、鍾理和紀念獎等獎項都可見到原住民作家的蹤跡。
近年來,原住民在音樂、歌舞與文學創作上的成就更引人矚目,知名歌手胡德夫、作家夏曼‧藍波安等,他們用天賦異秉的歌喉唱出真情,以部落的情感寫出外表不易讀出的惆悵。對部落青年來說,這會是好的典範嗎?他們的族人會覺得被過度消費或引以為傲呢?
「胡德夫和夏曼‧藍波安是一個image(象徵),他們引發的是另外的東西」,孫大川說這兩位都是原住民的「祖寶」。他解釋,一個國家或朝代會消失,但可能因一個人而存在,古希臘就因柏拉圖而不朽。「我很希望胡德夫能得到這樣的地位」,孫大川甚至計畫一年出100萬,讓胡德夫好好做幾場巡迴表演,宣揚原住民文化;頗受日本人親睞的夏曼‧藍波安,文章則被翻成英文和日文等國語言。
表達主體文化,原住民在音樂、文學、影視和工藝等文化創意產業方面,都展現了一定的實力。「比較重要的是會不會被腐化的問題,譬如被商業模式牽著跑,導致脫離主體文化。」
現年57歲的孫大川,觀察年輕一代「比較自然可以表達或承認自己是原住民,歧視的現象也較少」。他從大學帶領山地服務隊的經驗發現,漢人女生嫁給原住民的比例越來越多,「有些人去過部落就離不開那裡」,孫大川說,年輕孩子似乎對多元文化和差異有某種想像,也可能是被原住民那種親近自然、純真的天性吸引,而這也是都市小孩失落的部分。
回鄉耕田 沒錢也可自給自足
即使如此,原住民的工作機會遭排擠,在都市被邊緣化的問題還是存在。回鄉發展常意謂著「失業所以回到部落」,孫大川倒認為,沒職業也沒關係,可以過自給自足的生活,不受金錢的綑綁。他想問的是:國家政策可不可以容許不要太過市場化?部落閒置的土地拿來耕作,「但不要只想換成貨幣,一定要利用、拿去賣」。事實上,這正能讓部落回歸最原始的生活方式。孫大川的媽媽如今高齡96歲,仍無法接受「沒錢買菜」的說法,她認為菜哪裡需要買。
孫大川舉例,後工業台灣農村的處境也同樣陷入「就業和貨幣」的盲目追求。曾留學比利時魯汶大學的孫大川,看過歐洲農村的景致,仍保留17、18世紀的樣貌,仍使用馬車、維持緩慢的步調;如今台灣農村已見不著牛車耕田的情景,「我們的腦袋已經失去能力,已經被資本主義的邏輯帶著走。」在歐洲,即使土地不耕種,政府也會補貼,他們認為「不耕種」本身就是在做土地的涵養,對土地好就是對生態好,事實上,歐洲政府的心態並非貼補而是一種投資。
「我們害怕,害怕沒有錢就不能生活」。游錫堃擔任行政院長期間,請孫大川為「台灣新的公民價值」起草,他第一件事就想說:「台灣要慢下來,不要再去想發展」。孫大川解釋,這並非指高科技不用繼續發展,而是總目標應放在如何讓台灣像瑞士或比利時那麼美,到農村去還可以看到牛車或用花美化的環境;並整合台灣的客家、閩南和外省文化,及14族的原住民文化,進而創造新的職種和產能。「讓那個〈好想回家〉,不是尋找安慰的、退縮的出口,而是也能產生價值。」
台灣的未來 要看集體的力量
很多時候當我們正關注所謂的「原住民問題」時,其實和歷史上漢人只停留在自己位置上,思考「同化」的觀念一樣。很顯然,台灣要追求進步和改變,是集體的思維而非單一族群的進化或融合;是國家政策與全民的價值觀所主導,而不僅僅關乎原住民本身。孫大川看好台灣是華人社會最有機會實現民主、甚至是品質生活的國家,「但這個願望的達成有賴全民的努力」。
從學者到政府官員,其實心繫文獻工作和哲學研究的孫大川,對於原住民問題,總以「清冷」的態度觀察事實,也敘說事實。媽媽唱的老調,他只能欣賞卻無法與下一代分享,「某些層面來說,很多情感和文化是一代一代死亡的」,孫大川不要求自己的孩子非得學母語,「他有他自己的時代」,重要的是能讓孩子體會一些東西,後代要是有興趣可以循文獻資料去探究。